袁森大学毕业参加工作后，不止一次梦见老家。
梦里总是出现，老家那边巍巍的高山，那崎岖的小路，还有那弯着腰的父亲。在梦里，在老家那片熟悉的土地上，自己一天天地长大，后来又考上了大学，再后来又到了省城参加了工作，但有时又好像回到自己的从前，回到了那快乐而无忧的童年，父亲也由英俊的青年变成了白发苍苍的老人，父亲的背影一会儿大，一会儿小，一会儿变成了一座巍巍的高山，山下是那泥泞的小路。很多时候，自己做着梦，还是在老家，还在赶往学校的路上，在高考黑暗的日子里……无边无际，一着急，自己就醒了。
袁森，从小长在太行山下，老家高山林立，山路难行，从小家里贫穷，父亲是个庄稼汉，很正直，淳朴善良而勤劳。在山村一年的希望就是那几亩靠天吃饭的庄稼，一生的希望就是家里出个会读书的孩子，所以父亲给他起了个叫“袁森”的名字，希望他这个小苗能长成苍天大树，能发展成为一片森林，为家里争光。
袁森，从小也天资聪明，不但从小听话，知道父母的辛苦，除了用功读书，还利用业余时间，帮助父母干农活。穷人的孩子早当家，忘不了小时候，很多次就着如同荧光的小灯读书，家里面就剩他哥俩，父母干活很晚才回家。村上的人都说，只有铁锅煮白米，没有铁锅煮文章。所以，自己的同年伙伴很小就出去打工了，而父母再苦再累也要供他和哥读书。父母总是坚信，孩儿读书能明理，孩儿读书能立志，孩子读书能成业。生活是贫瘠，但有梦想就有希望。除了干农活，父母只要能挣钱的活儿，哪怕只有几十元，都会去干。袁森忘不了父亲为了补贴家用去捡破烂，每当积够一车废品时，父母用自制的平板车拉到镇上去卖，而自己去帮大字不识一箩筐的父母算账，每次总是不等那脸大眼小的废品店老板算完，袁森就把账算好了。袁森也忘不了，有时遇有农资商品店卸车，满满的一车化肥，父母卸下来，只为那三十元钱，卸完车后，父母许久直不起腰。这些都成了袁森读书的动力。十年寒窗苦读，袁森终于考上了省城的大学，学的是桥隧工程专业。父母听说了，将来能修桥建路，成为“公家人”，做城里人，别提多高兴了，脸上也多了往日少有的笑容。
时间如白驹过隙，大学四年很快过去。成功总是属于有准备的人，四年的刻苦攻读，加上自己勤于锻炼，是学生会干部，袁森被中国水电十一局要走了，顺利入职，成了村人眼中的“公家人”。
袁森很珍惜这来之不易的机会，到单位报到后，经过公司和分局的入职教育，他被分到了一
个条件艰苦的项目部。项目部在一个离县城150公里的山上，前不着村，后不着店，条件很艰苦。不到两个月，来的五个同学，有三个离职，有一个又回去备考研究生。只有袁森暗下决心，准备把自己大学四年所学和实践好好结合起来，不断提升自己，梦想着未来有一番作为。他白天深入工地，晚上加班学习，以身边的老师傅们为师，不断提升自己。
寒来暑去，四年过去了，那三个离职的同学去了私企，现在的待遇都很一般，加上疫情，有的连工资都没有保障，而自己经过几年的锻炼，已经成长为独当一面的项目负责人。
每年回家时，为了感恩父母，袁森用自己的工资给父母买了好多礼物，还给了父母一些钱，父母生活节俭，推辞不要，但深知父母不易，他还是坚持，父母难却，就帮他积攒起来了。父母还经常叮嘱：“儿呀，好好工作，不要牵挂，不是自己的钱，自己坚决不要，一定要对得起单位和良心。”
学子加上孝子，袁森渐渐在亲友中间有了名气。随着职务的升迁，找他的人越来起多，但他一直坚持原则，没有越“雷池”半步。
上班第七个年头，袁森由于能力突出，很有担当精神，当上了项目经理，凡事想在头，做在前，项目工作做得有声有色。慢慢地，他也成了大龄青年。男大当婚，女大当嫁，身边的同事和领导都很关心他，但他一直无心过问。
就在大家万般愁怅之时，袁森的大学同学小芳来电话了。
“袁森，你还好吗？”
“我挺好的，感谢你还记得我。”
“我一直记得你，虽然大学时，我们很少说话，但我一直记得你，毕业后，也一直在找你，打听着你。”
“谢谢！谢谢！……”
袁森，虽然隔着电话，但脸却红了。在大学时，他也一直记得小芳，那个典雅而大方的女孩，说话轻言细语，不随波逐流。她静静地在教室里自习，在图书馆看书，在校园的小湖边散步。很多时候，他一回头，就看到了小芳，好像小芳跟在自己身后。
没过多久，彼此见了面，久别重逢，都有一种失而复得的感觉，彼此也都明白，那种惦记与牵挂。没多久，他们恋爱了。
小芳很善解人意，她知道袁森家里穷，不要大操大办，不要三金四银，也不要多少彩礼，就希望能有属于他们的小窝。省城的房子，也不便宜，但为了自己的小幸福，袁森和小芳都拿出自己几年上班的小积蓄，找亲戚朋友借了一个遍，但还差一些钱。
正在着急之时，一位不速之客上门了。
来人也不是外人，也是自己的大学同学刘宝。
刘宝大胖圆脸，虽然眼小，但神采飞扬，满脸堆笑，能说会道。在大学时，就靠业余卖酸奶面包和日常用品摆个小摊，学费生活费全自给还有余。
多年不见，彼此寒暄后，知道刘宝现在是一家私营公司的副总经理兼销售主管，主营建材。打听到袁森现在已经是项目经理后，想请老同学关照。聊了一些校园的事后，刘宝表现得非常老道，说：“老同学，这年头，事要办成，也不能白办，咱们彼此共赢……”
送走老同学，这事袁森也没有多想。第二天，看到刘宝送过来的一个小礼物，说是一件饮料和几本小说。当时也没有多想，想着同学一场，也就收下了。但一打开，就发现了里面有二十万元，用一个小纸袋压在最下面。这时，袁森急了。马上给他打电话。
“刘宝，不能这样呀，老同学……”
“老同学，一点心意，以后还希望关照……”
“以后有合作的机会，正常投标就行，不能这样。”
“先放你那，就算借给你的，你不是正在买房需要钱嘛？同学之间帮助总可以吧？”
这小子还了解得很清楚，但钱是不能要，单位经常对党员干部进行廉洁教育，这不是变相行贿吗？
夜深人静时，袁森陷入了沉思。正在犯愁之际，天上真的掉馅饼了。这个钱，是不能要，但同学一场，借给你总可以吧？但还是不能要，“借”也不行。慢慢的，袁森睡着了。
进入了梦乡，那一座高山，猛然出现在自己的面前，山越来越近，也越来越高越来越大；并跟着自己移动，一瞬间，父亲又出现了，也来到自己的跟前，随着山一起变大，越来越大，慢慢地父亲远去了，离自己越来越远……
袁森醒了，想起自己的父亲，一生勤劳简朴，而且作为一个农村娃，一路走来也不易，在金钱上，自己是不能狂浑的。
又过了几天，袁森又做了同样的梦，梦里是老家的高山，父亲高大的背影，精神也有点恍惚。周末他抽空回了一趟老家。
看到老家的一山一水一草一木，袁森的心又好像回到了小时候，看到父亲，他心情平静下来。他知道了，自己从老家出发，人生的路该怎么走。工程人时间总是着急而匆忙，吃了中午饭后，他就急着回工地。到了村口，上车之际，当离去的那一刻，又一次看看熟悉的家乡，父亲越发弯曲的背影，当车越行越远时，他越发觉得父亲虽然腰弯了，但身影却是那样高大。那是正直的背影，那是善良的背影，那是勤劳的背影，也是很多中国父母的背影……转头间，袁森的眼睛湿润了，父亲的身影是自己前行路标和力量。
第二天早上，袁森做出了正确的选择，在通知老同学拿钱无果后，将钱原封未动交给了单位纪委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