文章内容

山东大学齐鲁医院 - 《山东大学齐鲁医院报》

回家的路

作者:潘玉毅    
2024-04-10     (0)

冬日的天色暗得早,才下班,夜幕就罩下来了。起初还留有一个缝隙,微微能看见一点自然的光亮,不多时,白昼的世界就消失了,代之而起的是华灯初上的夜景。

这种感觉就好像一个人的睡眠很浅,梦还没做完,人就醒了。

大街上车水马龙,人潮涌动。乘汽车、电瓶车、自行车或者步行,人们的通行方式五花八门,但心情是一样的——急切地往家里赶,想早一点见到家里人,吃上家人做的可口的饭菜。虽然这人日日见、饭也天天吃,可我们怎么也不觉得厌烦。哪怕工作再累再苦,脑海里闪过“家”和“家人”,就觉得特别温暖,仿佛漂泊无着的心有了依归。

没来由地,想到多年以前读到的一个句子 :久处不厌才是真感情。我正从生活中找寻例子去证明它,远处,汽车的喇叭“嘀嘀”两声,电瓶车又“叭叭”回应了两声,好像都在表示认同,又好像在说这么显而易见的道理不需要佐证。我下意识地拧了拧油门。其实再怎么拧亦是无用,电瓶车新国标限速 25 码,我纵有“倏忽而至”的心,也只能忍受如龟行蜗步的速度。

不知妻子今天做了什么菜,是预制的长河鸭煲,还是她拿手的葱油鳜鱼,又或是别的时蔬烹煮。想到吃,愈发觉得回家的路远而车速太慢——虽然从我工作的单位到我们住的地方也才三公里多一点而已。

驶过了一个又一个红绿灯,途经一个又一个十字路口,看着那些原本行驶在同一条车道上的车子转角去往不同方向,另有一些车子和行人又从另一处汇来,聚散离合,像极了人生。

冬天的风还是有些冷的。尽管把手上安了手套,仍有凉冷的风从不曾系紧的豁隙里溜进来,难道它们是要与同伴捉迷藏?躲在了我的手套里。

坐在三轮车、电瓶车上的那些孩子似乎一点都不怕冷。他们晃动着小脑袋,与骑车载着他们的爷爷或奶奶,爸爸或妈妈,讲学校里的老师和同学,讲课间发生的趣事和自己晚上要完成的作业,孩子们热情洋溢地滔滔不绝……长辈们的态度却各不相同。有的一脸和气,说出的话都像是空调里吹出的热风 ;有的则不苟言笑,常常孩子说十数句,他们才回一句,而且好不容易从齿缝里抠出来的回应也是典型传统的家长式说教。

孩子们似未察觉,又似已习惯,继续分享着他们的欢喜和不忿。电瓶车四面漏风,长辈的身材再魁梧,也仅仅能挡住风的正面袭击。三轮车稍微好些,细心的爷爷奶奶、外公外婆在车上装了一个篷子,还备有遮盖的厚衣裳,但风若要倒灌进来,依然无可奈何。与之形成鲜明反差的是,孩子们脸上的笑容比阳光还暖,比花儿还要明媚。

他们一点点抹平时光的褶子,将我拉回到读书的时候。我大学是在外省读的,那时没有动车更没有高铁,每一次开学或是回家,我都要坐很长时间的火车。而出发前与抵家前的那段路,都是父亲用摩托车来载我。父亲是那种不大善于表达的人,说得最多的一句话就是“扶稳了”,除此外再无多余的话。通常,等我说“好了”,他才启动车子。因为不是我骑车,不必顾着马路上的车况,不下雨的时候,我会看看街角巷陌的变化,努力记住沿途的建筑和景物 ;若是下了雨,我则钻在雨衣底下,静静地看路边的街沿、草木快速地向后掠去。虽然雨衣下看不到路标,但有意思的是,感受着车子的转向,我能知道到了哪里,离家还有多远。

而在更早些时候,出门走亲戚,暑假去书店,到医院看病,父亲的摩托车亦是我的“坐驾”,它载着我度过了童年和少年时光。是的,那时生活清贫,但那时的我,是否也像那些孩子们那般快乐?

不知不觉间,电瓶车自北而南,穿过多半个小区,已到楼下。车子停好后,乘电梯而上,打开门,妻子已做好饭,洗了手便能开吃。我俩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,随同食物一同落入肚中的,还有安然。

家人闲坐,灯火可亲,忽然就明白了这句话的含义。